爺爺這話說的是今天的這件事。寧上校回頭看一眼那買家，對其厭惡加深了一層。

面帶慚愧道：“這次很抱歉，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。”

“不光是對我，還有所有人。記住你是個兵，不是強盜土匪。別把商人的那一套套用軍隊裏。在商言商，在軍隊，也只管分內事。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過來的。不過既然你給我份尊重，我也托個大，把兵這個字□□底！”

老首長的一席話，無疑是抽了寧上校一耳光。寧上校連連稱是，直接送爺爺出門離去。

送至軍區門外，這裏的軍區並不是什麽隱秘的地方，加上又屬於外圍，也不怕被人洩密。瞧著遠行的車，寧上校心裏頭風波未平，轉身走向自己的車。

那買家此時也知道事情弄砸了，此時也是急著跟寧上校修覆一下關系。

“姐夫！姐夫！我爺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。這家人也確實過分了，不賣就不賣，非要說要見什麽上校軍銜的人。我是實在要用那本書，不然也不能麻煩您不是，姐夫，您別生氣。”

此時寧上校心裏亂的厲害，越看他越覺得面目可憎，冷笑一聲道：“你真以為我什麽事都能給你解決了？知道他是誰嗎！就算今天來的是我二爺，那也要畢恭畢敬！開國的時候就是師長，預備副軍長，那時候我二爺才將將領導一個獨立營！你可真有本事！”

剛剛看見寧上校那樣的態度，買家就已經猜到了一些，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嚴重。

從前只以為有個上校做姐夫，又有那麽深厚的背景就高枕無憂了，哪裏想到，這麽一個小破地方還藏了這麽個不顯山不漏水的一條龍？

“他不是自己不追究了嗎？這事就過去了吧？”買家小心問道。

寧上校上車，透過窗戶冷然看他一眼：“你覺得呢。”

這一眼，讓他一哆嗦。

“你不能不管我啊姐夫！我姐就我這麽一個弟弟。”

寧上校不再看他：“你姐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就是有你這個弟弟。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輕重。莫說是你，現在我自己都自身難保！”

這件事，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傳入寧上校二爺的耳朵裏。後續的事情，如果說二爺不追究還好，若是追究起來，絕對算得上是家裏的一場地震。

本以為是一件小事。這個小舅子雖說異想天開了些，卻也不是一事無成，不然也不會在末世後還能做起生意。這一次，小舅子是想要這祖傳的醫書，去送給一個祖傳中醫的名門望族，來談成某筆交易，理論上是好事。

寧上校並不喜歡以權勢壓人，但事情也不能任由小舅子胡鬧下去。如果阻攔，丈母娘一家鬧起來得不償失，還不如成全了，然後壓著小舅子多給林謙一家些賠償，讓他們多過幾年好日子。

可沒想到，圖省事的一念之差，竟然惹出了這麽大的禍來。

但凡林謙爺爺，是個斤斤計較的人，包括寧上校在內都吃不了兜著走。

即便是在末世，爺爺這樣從戰爭中走過且過去職位較高的老兵，都有極高的威望和話語權。更何況，爺爺當年的那幫老朋友，還沒死絕呢。現如今活著的，個頂個的都是身居高位或是有著龐大體系。

這樣的人，哪裏是好惹的。不僅僅是不好惹，對待這樣的老人，寧上校也抱有十二分的尊敬。今天這件事，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。

寧上校也在自省，他是不是太縱容他老丈人一家了。這一次爺爺的大度，是他們幸運，若是他們繼續仗著有寧上校一家的軍方背景狐假虎威，那麽後患無窮。

林謙出了軍區大門，回頭往後看了一眼，松了口氣。

其實最該松口氣的還是爺爺。他也在慶幸，遇到的這位上校，還有些良知，至少當兵的基本還沒有丟。

開車的何陽軒對後面比了個大拇指：“爺，您今兒真是太帥了。”

最覆雜的莫過於林謙，小時候家裏窮成什麽樣林謙清楚，爺爺這輩子豁達，卻苦了一輩子，雖說理解，卻為他不值。

“這些年瞞的可真徹底。”

“你們又沒問。”爺爺毫無心理負擔。

“我問過。”

“啊？問過嗎？”爺爺抱過笑笑，“老了老了，啥都忘了。”

笑笑好像在想什麽，爺爺手在笑笑眼前晃一晃：“想什麽呢？”

“我見過他。”

爺爺知道笑笑是指那個買家，笑笑今年不到兩歲，來家裏的時候，連說話都不會，一個剛滿一歲的小丫頭能見過誰？又能記住誰？

如果是換個孩子肯定沒人在意。可這是笑笑。她比正常人都要聰明，說謊的可能性也不大。

“那告訴太爺爺，笑笑什麽時候見過？”

笑笑其實也有些糊塗，歪著頭想的很費力：“在見到太爺爺以前，還有見到阿姨們以前。”

笑笑的時間觀念才剛剛建立起來，所以還能說清一些。

林謙聽這話面帶驚奇：“小時候的事情你都記得？”

笑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：“對啊。”

爺爺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，忙問笑笑：“那笑笑最早能記多久以前的事情？”

笑笑想一想，搜刮著腦袋裏能用的形容詞：“小房子，很小很小的小房子，都是水，都是紅色。就我一個人，我悶的時候就玩繩子。後來我就到了大房子裏。很少有水了。但有奶奶喝。”

笑笑的形容太細致了，不像是一個孩子編得出來的假話。

小房子，子宮；都是水，羊水；都是紅色；肚子裏如果能透過光，就只有紅色；悶的時候玩繩子，不就是臍帶嗎？

後來到了大房子裏，就是出生以後了。笑笑竟然記得在胎裏時的事情。

林謙跟爺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。

前面開車的何陽軒理智些，道：“我之前看過一個帖子，就是說部分嬰兒會記得胎裏的事情，一般持續到四五歲，再大以後就會忘記。畢竟胎兒大腦發育的還是很早的。笑笑本來就聰明，記得這些事情也挺正常的。”

聽何陽軒這麽一說，林謙爺孫倆心裏頭的驚訝小下去幾分。

爺爺又問笑笑：“那你是什麽時候見到那個叔叔的？”

笑笑道：“見到阿姨們之前。那個叔叔抱過我，把我放在地上，有蟲子咬我，我就哭。後來有別的叔叔抱我，我就到阿姨們那裏了。”

此話一出，車內的三個大人都鎮住了。

笑笑自己並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代表了什麽，可林謙三人太清楚了。那個要逼著他們家讓出祖傳醫書的男人，就是遺棄笑笑的人。

能夠遺棄笑笑。那麽很有可能，這個人就是笑笑的親生父親！

這包含的信息量太大。

“那你見他的次數多嗎？見過他幾次？”

笑笑搖搖頭：“記不清了。小時候記不清臉。”笑笑現在還不到兩歲，而真正能夠記住人臉，也就這一年多的時間，對於過往，最多對聲音還記得，可因為那時候還不會說話，也聽不懂說了什麽，所以只能說出來只言片語。

原本松了口氣的一家人，眼下又因為新的一個謎陷入沈思。

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笑笑的親生父親，為什麽會拋棄笑笑？他家瞧著，並不是窮苦人家，就算重男輕女，養活個女兒對於有錢人家不算什麽。加上現在末世，早沒了什麽計劃生育的束縛，反而鼓勵多生。

難不成是因為覺得笑笑沒變異？可那也不至於拋棄吧。

想不通，笑笑僅僅說了只言片語，能夠透露出的消息實在有限。

林謙轉移話題道：“算了，想不明白就先別想了。爺，你說後面咱們能安生嗎？”

爺爺的身份曝光，雖說今天的態度很明確，但爺爺過去的身份太重了，不太可能被人無視。

“短時間內應該會麻煩點。不過也別放心上。我終究離開太久。以前的老熟人認識我，走動走動也沒什麽。那些新起來的小輩，上門來攀談，咱也不怕得罪。日子還要照常過，別讓他們太幹擾咱們。”

爺爺這樣說了，也算給二人吃了定心丸。

車子一路開回家，跟去時一樣。村裏人也習慣了林謙家的車進進出出，都知道他家裏有錢，舍得費油。雖說羨慕，不過終究不是自家人，也沒人往心裏去。

林鳳英那邊，還等著盼著消息。家裏頭唯一值錢的，也就是那本爺爺送她的醫書了。臨近判刑，林鳳英絕望之下，說出了這本書，尋找買家。皇天不負有心人，總算找到了買家。

可那家人瞧見只有半本，失望至極，甚至開出價格，只要林鳳英拿得出全本，她孫子的判刑可以降低，甚至緩刑以後，不怎麽坐牢就能出來。

林鳳英毫不猶豫的說出了爺爺，雖說她也不確定爺爺是否有全本。

她想了很多，自家倒黴，自然見不得爺爺一家安樂，甚至有些破罐破摔的想法，最好爺爺家真的沒有全本，到時候買家急於要全本，給他們一家好看，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，至少有人陪著她倒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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